
【主持人】爐具網創始人任彥波
【暖達人20】吉林省日新清潔供熱技術有限公司總經理牟效辰
目前,國內的秸稈能源化利用與清潔供暖已形成一個相對成熟的市場閉環,但在細分領域仍有一些問題待解。本期訪談主題為東北地區的秸稈能源化利用與農村供暖創新發展,邀約吉林日新公司總經理牟效辰連線進行了交流探討。
秸稈小包爐具可行性差
任彥波:
前兩天接到一個客戶咨詢,尋求開發一種能燒秸稈小捆包的爐具,滿足吉林延邊地區的取暖和做飯需求,你認為這種需求有市場嗎?有無解決方案?
牟效辰:
我從2008年就開始琢磨農村能源這個事。農村的事看似簡單,實則復雜,遠不止爐具好壞這一個問題。2008年的爐具和今天的爐具已是天壤之別,技術、外形等方面都能媲美北歐產品,還具備自動化控制功能。
爐具選擇必須因地制宜、因燃料制宜,沒有一款爐具能兼容所有燃料。我們公司之前設計過相關爐具,其中一款700×300×400公分小方包秸稈專用爐具,在遼源市、吉林市做過小范圍試點,有帶炊事和不帶炊事兩款。帶炊事的一捆能燒5-7個小時,不帶炊事的能燒3-4個小時,效果不錯,推廣難,主要原因:
一是爐具本身精細化程度高,價格稍高;二是秸稈打捆受多重因素影響,吉林省有“千萬頭牛計劃”,秸稈小捆做飼料售價更高,做燃料成本不占優勢;三是小捆打捆受天氣影響大,10月后或秋收后若遇連陰雨或雪天,打捆難度大,容易混入雪和泥,影響燃燒效果;四是政策、價格等因素也制約推廣。
另外,根據吉林省能源局2020-2021年左右的調研,農村炊事用能超95%用上液化氣了,包括長白山林區,很少有用生物質做飯的。如果爐具要兼顧炊事功能,會導致產品價格大幅上漲,制造工藝也更復雜,反而會帶來諸多麻煩。
分層需求與多元解決方案
任彥波:
這么分析,東北地區農村取暖需求已經呈現多樣化了?普惠性需求和條件較好的年輕人的需求,是不是有不同的發展方向?
牟效辰:
是的,市場必須細分。比如我們正在琢磨的一款針對農村的光熱+電蓄熱式電鍋爐,主要面向取暖面積20-30平米家庭、老兩口家庭。如果用純蓄熱式電鍋爐,每年電費大概4800元左右;如果搭配光熱+電蓄熱,電費至少能減半,400元左右就能滿足一個冬天的取暖需求,這比買顆粒燃料等成本更低。
現在的生物質顆粒爐具其實已經很完善了,功能和質量都達到較高水平,如果產業鏈能把顆粒價格控制在合理范圍,生物質顆粒爐具會是一個重要方向。但長期來看,隨著綠色能源發展,電氣化會是最終趨勢,不過目前制約農村電氣化的主要是農網承載能力。
任彥波:
針對20-30平米取暖面積的光熱+電蓄熱方案,投資大概需要多少錢?
牟效辰:
投資大概4000塊錢左右,對于小面積取暖來說是比較可行的,沒必要追求60-80平米的供暖能力,根本用不上。而對于60-80平米供暖面積、五口人以上(子女在身邊)的家庭,這類家庭消費能力相對較好,用電采暖或者顆粒爐都沒問題。現在秸稈收儲運體系也很完善了,供應鏈方面不會有太大的問題。
任彥波:
什么樣的用戶取暖不需要額外花錢?
牟效辰:
這類用戶主要是“家里有什么燒什么”,比如自己能獲取玉米芯、秸稈、木頭等資源,這其實和爐具本身關系不大。他們原本使用的大鍋灶很實用,除非新爐具能提供更好的功能和生活體驗,否則很難替換掉。前兩年有些項目推廣的新型大鍋灶,雖然材質換成了鐵,還能帶暖氣,但農民自己掏錢購買的意愿很低,他們更愿意花四五百塊錢改造原有設備,而不是花錢買新爐具。
大廠與小廠將爭資源
任彥波:
東北秸稈資源豐富,且國家戰略性布局已經啟動,工業化應用市場正在形成。除了農村取暖,秸稈還有哪些能源化利用渠道?未來會不會出現資源短缺或搶資源的情況?
牟效辰:
我認為一定會出現這種情況。現在很多國央企在四平、長春、松原、白城等秸稈產量大的平原地區布局秸稈制氫項目,比如中核匯能在白城市通榆縣的項目,每年需要玉米秸稈顆粒350萬噸,通榆縣及周邊幾個縣的可撿拾秸稈都滿足不了,另外還得從內蒙古采購;周邊的縣還有幾個在建國央企秸稈制氫項目,每年秸稈需求量達一兩百萬噸。
除了秸稈制氫,黑龍江、吉林的產糧大縣基本都有生物質發電廠,這些項目都會爭奪秸稈資源。隨著這些規模化項目投產,秸稈需求量會非常巨大,資源競爭會越來越激烈。
任彥波:
江億院士提出的未來農村能源新能源體系構想,其中包括“一村一廠”燃料廠建設模式,每個廠秸稈加工能力3000噸左右,兩人運營,年毛利45-50萬。但也有人認為,燃料廠應向規模化、工業化、標準化、智能化方向發展。您認為未來東北地區的燃料廠布局與趨勢是什么?
牟效辰:
這兩種模式并不沖突。國央企和規模化企業布局都在平原產糧大區,這些地方秸稈資源集中,他們不會進入山區,山區秸稈收儲運成本高、土地面積小,對他們來說性價比太低。
“一村一廠”模式非常好,適合山區、丘陵等規模化企業不愿進入或難以進入的地區,避免資源競爭,只要體系建設到位,會大有可為。如果在四平、白城等平原地區還堅持做小型燃料廠,遲早會被大廠擠壓得難以生存。
任彥波:
東北地區的顆粒燃料廠已經發展十多年了,但之前真正做秸稈顆粒燃料的不多,這幾年從產業鏈、加工企業到市場,您覺得有哪些變化?未來什么樣的企業能生存下去?
牟效辰:
這幾年隨著生物質爐具、鍋爐的推廣,成型燃料需求量確實越來越大,但規模太小的加工企業很難生存。在東北,有一定規模的企業基本都被大廠收購了。很多供熱企業100多噸的鍋爐現在都用成型燃料,但政策方面有新要求:2噸以下生物質鍋爐不再報批,要全部取締;2噸以上(10噸左右)生物質鍋爐必須加裝脫硫脫硝環保設施,這會大幅增加運營成本。
生物質燃料的核心優勢是便宜,一旦鍋爐改造和環保成本上升,再加上與大廠爭奪秸稈資源,燃料價格是否還能保持優勢就很難說了。如果大廠壟斷秸稈資源,使用成型燃料的小型企業生存會很困難。
未來生存建議:一是在大廠布局的地區,有一定規模的顆粒燃料廠要盡快聯系這些大廠,達到他們的建廠標準、產量標準、設備要求和密度要求,成為他們的合法供應商,跟著大廠布局發展;二是在大廠不愿進入的山區等地區,可繼續按照現有模式運營,這些地區的市場仍有發展空間。
特定場景生物質鍋爐需求大
任彥波:
回到開頭的客戶咨詢需求,您給出的具體建議是什么?另外,吉林地區在糧食烘干、藥材烘干、木耳種植等領域的能源需求現狀是什么?
牟效辰:
針對這個客戶的需求,建議他關注延邊地區的木耳產業專用鍋爐。延邊和牡丹江是全國重要的木耳種植基地,有十幾二十萬個菌棚,需要兩款鍋爐:一款是木耳菌棒殺菌用的蒸汽鍋爐,另一款是菌棚升溫用的供暖鍋爐。木耳種植會產生大量菌棒,之前處理菌棒需要花費不少資金,政府還有補貼,如果能研發出適合燃燒菌棒的鍋爐,市場潛力非常大。不過菌棒為了殺菌會摻生石灰,熱值低,單燒難度大,需要針對性研發。
另外,白山地區的萬良是全國最大的人參生產基地,也需要兩款鍋爐:一款用于人參清洗后的烘干切片,另一款用于制作紅參的蒸汽鍋爐,目前這些鍋爐仍在燒煤,政府已要求逐步改造,部分開始改用生物質,但白山、通化、延邊等山區的秸稈資源少,收儲運困難,后續可能還是會向電氣化方向發展。
糧食烘干塔目前也在進行改造,之前有部分小鍋爐使用生物質,但現在政策對環保要求越來越高,小型鍋爐面臨淘汰,大型鍋爐需加裝環保設施。
這些特定場景有需求,但是目前面臨的問題:一是山區秸稈資源匱乏,生物質燃料供應難;二是小噸位生物質鍋爐審批受限,環保改造難度大;三是電氣化缺乏相應的電價政策支持,暫時難以大規模推廣。短期內生物質仍是過渡性選擇,長期來看電氣化是趨勢。
秸稈能源化優勢在山區
任彥波:
東北地區農村取暖與供熱市場需求是什么樣的?秸稈能源化利用的市場前景如何?
牟效辰:
東北農村整體消費能力相對較低,很多地方燒煤農戶都不到2%,大部分還是沿用傳統大鍋灶燒柴等方式。對于爐具行業來說,把目標客戶定在商用領域會更合適,農村家用爐具推廣難度較大,農民更傾向于“愿意用啥用啥”維持現狀。
秸稈能源化利用方面,山區大有可為,避開了與國央企、規模化企業的資源競爭,只要找準細分場景,如特色種植、養殖用能需求,完善收儲運體系,發展空間很大;但平原地區要避免與大廠直接競爭,否則很難立足。
整體來看,圍繞國家“雙碳”目標,無論是生物質能還是光能、風能等,都有廣闊的發展前景。企業和經銷商要緊跟國家政策,細分市場和產品,專注于某一領域做精做專,而不是追求“包羅萬象”,這樣才能在市場中找到盈利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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